16
“宁儿......真的是你！”沈翰墨见她抬头，激动地上前几步，几乎要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，“我找了你很久，很久！我就知道，你不会真的离开我！”
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灾民和仆役的侧目。
长公主此时也闻声从棚后走出，看到沈翰墨，眉头立刻蹙起，面色沉了下来。
沈翰墨却恍若未觉，他的眼里只剩下姜宁，开始语无伦次地解释哀求：“宁儿，我知道错了！我真的知道错了！从前都是我不好，是我被猪油蒙了心，是我对不起你！”
“我不该那样对你，不该信姜意那个毒妇的话，更不该......更不该那样伤害你，伤害我们的孩子！”
他提到孩子二字时，声音哽咽，眼圈泛红，似乎真情流露：“我后悔了，宁儿，每一天都在后悔！没有你在身边，侯府冷得像冰窖一样！”
“那些女人，那些算计，都让我恶心！我才明白，只有你，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的！是我蠢，是我混蛋！”
他越说越激动，几乎要跪下来：“宁儿，你原谅我这一次，就这一次！跟我回去，好不好？我发誓，从今以后，我只对你一个人好，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！”
“永平侯府的女主人只有你，我也只有你！我们......我们还会有孩子的，会有很多很多孩子，我会把最好的一切都补偿给你，宁儿......”
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，若是放在从前，或许能让心软的姜宁有所动摇。
可如今，听在姜宁耳中，只觉无比讽刺可笑。
他后悔？他后悔的是失去一个曾经真心爱他如今看来还有利用价值的正妻？还是后悔他自己绝嗣，需要一个幌子？
想起姜意得意洋洋炫耀的那副红梅图，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翻腾。
他那所谓的深情告白，每一个字都沾着她十一个孩儿的鲜血和她那无数个绝望夜晚的泪水！
长公主在一旁听着，脸色越来越冷，她看向姜宁，眼神带着询问，似乎也在判断姜宁是否会心软。
就在沈翰墨满怀期待，以为姜宁会被他的忏悔打动时，姜宁终于有了动作。
她缓缓放下手中的药勺，端起旁边刚刚煎好准备分发的一碗滚烫汤药，一步步，平静地走到了沈翰墨面前。
沈翰墨看着她走近，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，以为她终于要回到自己身边。
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，想要去拉她。
然而，下一瞬。
一整碗深褐色滚烫的药汁，被姜宁毫不犹豫地泼在了沈翰墨那张写满期盼的脸上。
药汁顺着他的额头眉毛脸颊流淌，烫得他皮肤发红，狼狈不堪。
褐色的药液沾染了他昂贵的锦袍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，药棚前一片寂静。
沈翰墨彻底愕然，僵在原地，仿佛被施了定身咒。
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，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无波的女子。
然后，他听到姜宁用一种极其平淡，甚至带着一丝疑惑的语气，清晰地说道：
“沈翰墨，你是不是也染了疫病，神志不清了？不然怎么会无端在此，对着一个陌生女子，发这等疯癫呓语？”
陌生女子......发疯癫呓语......
这几个字像一把把冰冷的锉刀，狠狠挫在沈翰墨的心上。
她竟然......说他发疯？说他认错了人？
“宁儿，我......”他张口欲辩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”长公主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没听到姜医女的话吗？此人神志不清，恐有疫病，冲撞药棚，惊扰灾民！给本宫架出去！扔得远远的！不得再靠近此地半步！”
“是！”两名早已候命的公主府侍卫应声而出，一左一右架住尚未从震惊和泼面之辱中回过神来的沈翰墨。
“放开我！宁儿！你听我解释！我不是......”沈翰墨奋力挣扎，嘶吼着，可他那点力气在训练有素的侍卫面前毫无作用。
侍卫们毫不留情，拖着他，在一片灾民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，迅速远离了药棚。
药棚前恢复了秩序，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。
长公主走到姜宁身边，看着她依旧平静的侧脸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，低声道：“做得好。”
姜宁微微颔首，没有言语。
她转身，重新拿起药勺，走向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，继续为下一位等待的灾民舀药。